韶华偏安

念去去,千里烟波

【叶乐】自渡

*  咖啡喝多了,睡不着,半夜发个小疯。

*  没头没尾的小段子






叶修到霸图的时候是个大雨天,春雷乍起,雪地中竟然开出了花来。

北地的春信比不得四季如春的地方,自带悍意,一槌槌敲在积雪上,把隐蔽其中封冻多年的心思都震了出来,猝不及防在冬雪尚未消融的寒春里露了头,一趟惊雷冷雨浇透,又要去了多半条命。

那些花就这样不要命的开出来,殷红胜血,带出冻土下施了咒的白骨,骨头上还披挂着甲胄,是东海之滨百千年来死守的将士,死后全身甲胄,背向霸图直立落葬,一旦遇到外敌,就是漆黑城池外的一道白骨堤防。

 

 

死了这么久,被雨水一浇竟然生出血肉,况且还不怕痛,吊着半爿残躯扑上来,一次又一次,骨头都散了架子,还要用一口白森森的牙去咬。

 

千机伞上血水随着雨从伞面上淌下来,霸图壁垒城池牢不可破,白骨之躯散落雪地中,春雨总算浇透了最上边的那层雪,露出下边终年不化的寒冰,冰层下头似乎有活物,促乎一闪,只留下一个布满诡谲符箓的脊背,顷刻间消散不见了。

叶修缓缓收了伞,在雨水里站了一刻,只觉得这雨实在可怖,浇的他也跟着没了多少活气,只能化伞为矛,挑了一个也死了一半的簇新白骨,轻声一笑。

“去告诉张新杰,我来找他要人。不是人也无所谓,哪怕就剩一捧骨头,也让他给我交出来。”

他顿了顿,又笑了一声,声音有些暗哑。

“见不到,哥就屠了他的霸图”

 

 

起死人,肉白骨。

许多年之前,民间给张新杰立过生祠,这两句就刻在门楣上,离近了一眼就能看见。

叶修没把这两句话当回事,张新杰那时在传闻中圣光普照,乍一听像是个眉目冷淡却肯普渡慈航的菩萨。

只有他们那十数个人知道,这菩萨杀起人来的时候手极稳,手段邪佞不输楚越之地的喻文州。只是偶尔闲极无聊,才去人间施针放药,权当消遣。

 

到如今叶修被从霸图正门迎进去,愈往壁垒深处去时,骤然又想起来这一句。

他身上的布甲还滴着水,伞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水痕,如密线蜿蜒而入,引向一个不可示众的秘密。

“你真的能让人活过来?那不是人的呢?”

 

张新杰走在他身边,一袭黑袍上有血红纹饰,半点慈悲像也无,懒得开口,亦不愿敷衍,带着人走了极长一段路,从雨中来,又到雨中去,最后停在一处峭壁前。

医者用蛇杖,张新杰抬了抬手,手杖上的银蛇骤然活了过来,往峭壁上一扑,半口毒液下去,融出极窄一条通道来。

 

“叶神。”张新杰侧过脸,仍旧面无表情,这时倒像是玉石雕就的塑像了,“请自便”

 

 

绝境中无风无月,走过一段窄道,渐渐见了天光。

天空总是曙色,云蒸霞蔚,与其下浩浩荡荡不见尽头的花海相衔。

那不知道是什么花,开的极盛,拼了命一样热切,叶修抬手碰了碰花萼,即刻就一整朵怦然而落,跌在他尚且残余血迹的伞尖上。

血痕顿消,落花即刻变了颜色,化作血脉扎入土壤中,再生枝桠。

 

叶修没当回事,这样的场面他见过,只不过更盛大,杀气更重,几乎顷刻间就能锁魂夺命。

 

他一路往前走,终于见到了几块石头,张新杰勉强能算个良医,却显然不是个好瓦匠,那“房子”垒的像是圈养什么兽类的囹圄,缝隙间都生出花来,藤叶漫卷,自顾自盘索出一个屋顶。

叶修迈进去的时候想,这么看也不像笼子,更像是一座坟。

 

屋内透着半爿天光,向阳处开了极大一处窗,正中倒是有一张完整的床,只是此刻只剩光秃秃床板。

被褥都被拖到了地上,撕破扯碎裹成一团,有人正蜷在里边,看不清脸,只有一头长发散出来,发丝是晒过太阳的暖黑色。

 

叶修没动,他在这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前蹲了一会,索性盘腿坐到了地上,把烟拿了出来,随意抖了抖,那里就自燃起一点火星,烟草气随即远远散开。

烟气呛人,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总算是动了动,转过身来,露出小半张脸。

 

还好,叶修忍不住笑出声,不是一付骨架子,行。

 

天光清亮,照见那人眉眼,好看是好看,眼睛亮的很,格外鲜活生动,只是眼尾一扬,就带了些郁郁之色。

 

叶修忍不住伸出手去,把人从一团破败棉絮中捞出来,手里的骨头很轻,像是鸟一样,几乎没有重量。

“张佳乐,别睡了。”

 

“你谁啊?”张佳乐怒气陡生,片刻后想起来什么似的,气焰骤降,一时显出些沉静时的阴郁之气。

“你之前认识我?”

 

“何止是认识。”叶修磕了下烟管,促乎靠近,不着痕迹在张佳乐唇边蹭了一下。

“都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。”

 

 

 

死过一次,记性不好。

 

张佳乐很是坦荡,他正在努力往人样上长,行事一派精怪模样,裸身套着一件霸图常见黑袍,举手投足间十分坦诚相见。

 

叶修嗯了一声,这地方窄小,一眼看到底,扫了几圈才发现一点端倪来。或许一开始,张新杰还真的正经盖了个什么,只是毁了数次后就没必要再耗功夫,以至于就只剩下还这么一圈地基还算能看。

张佳乐尚且不习惯做人,一时清醒,半天糊涂,犯病的时候带着凶戾杀气,佛挡弑佛,神挡杀神——杀不了大不了就舍了这条命,他不太在意,不仅贪图一时欢愉,还乐得见自己冲破桎梏,哪怕要再死一次。

 

“我现在还能和你说说话。”张佳乐绕了一圈,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两只酒盏和半坛子酒来,他长发披散,随意找了花枝束发,不出片刻却又垂下来,索性不再去管,任凭他恣意垂落,甚至沾染了三分酒气。

“万一等下发疯你逃命就行。”他心平气和,并无愧疚,也没有余出来的关切,“逃不掉的好像都被那些花吸干了。”

酒盏一撞,张佳乐笑起来,眉眼生动,有天生凶戾狠绝杀气,愈艳愈险。

“我控制不住自己,也不记得自己疯的时候做了什么。”

 

叶修含糊应了一声,把酒盏推回去,“喝不了,半杯倒。”

张佳乐点了点头,索性拎起坛子灌了几口,眼尾即刻飞红,他上上下下把叶修又打量了两遭,突然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。

“那你来找我,是为了再睡一次吗?”

 

叶修一时噎住,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堵,笑了几声,还是想不出说什么,索性便不讲了。

 

张佳乐黑袍下的肌肤半点血色也无,是尸骸才有的青白,他往前一探,格外好奇去解叶修衣襟。

“原先睡过?我记不得了,那不如试试。”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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