韶华偏安

念去去,千里烟波

【叶乐/黄喻】 行者 1

*   有且只有叶乐黄喻

*   第一章么得叶哥也么得佳乐,但是标题不写我好难受,先标一下

*   写着别的突然发个小疯





当日凌晨听差便挂起十号风球,云散翳清,风迟气闷,各班沙袋铁马在道口两侧码住,每隔两时报一次风向风速,一应氛烘托到位,好大一付架势。而街巷校门早早落锁,写字楼亦得半日闲,贴了米字胶带的窗口望去,内港一带游艇皆放了重锚,千百多万的玩具,自有专人一一妥当收好。

船工踩在舢板上擦去手脚污渍,有钱人惯会拿捏做乔,偌大一艘船必定要收拾妥当,干干净净照出人影——哪怕不日就要遭狂风骤雨鞭挞,也要贪图这一时好光景。

工人埋头理过,廿条船分出贵贱,依次按门阀高低金山银谷列阵。天气闷热,汗早就蒸腾干净,T恤上只余一层盐渍,渴风又渴雨,倘若今日再不来,怕不是连血都要被透析,生出一层血污。

海水也泛热气,船体摸着烫手,有人耐不住辛苦,啐一口冚家富贵在船上,刚落声便被突然掀起的苦浪掀得一颠,险些从板上翻身跌下,正要开口再骂,就见一搜艇破浪迎风,开足马力向外海去。

甘大只船,启动时半点声讯也无,白鲸一般纵身远游,只余两道浪潮破开,促乎就没了影子。

几个人看的眼睛发愣,船老大猛抽半颗烟,把烟蒂恶狠狠丢到海里,随手抽了刚才骂的最大声几人一巴,压低了声音警示。

“短命种,那船上醒目蓝雨会标,今天见到的事敢说出去,明日就泡发喂鱼。”

 

一分银一分货,船开的极稳极静,出公海后才有人闲闲踏到甲板上来,扯了绞链拉开往舱底去的一道暗门。

二层高的游艇内含乾坤,浮在海面上的是泼天富贵与热望欲念,海面下是不可告人密辛,非要到律法公文都管不到的地方才可示见与人。

郑轩穿件夏威夷风格衬衫,花样绚烂到足够显眼,周身却清爽的很,连半点枪械军火影子都见不到,甚至手里半寸铁也无。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镜片,掩去满目疲累倦色,只吩咐人把一张细孔渔网从船尾解开,送到舱底去。

舱底暗日不见天光,一打开就有海潮腥气与散不尽的血气,一班人不以为意,于锋却陡然脚下迟了半步。

血气好新鲜,新鲜到他几乎顷刻间就辨识出暗中人的年龄与身材,刀尖嗜血,早已是埋入神经直觉。

有人从背后搭上他肩膀,在这样热气哄天的天气里,手腕冰凉宛如玉石,得体又不失亲密,语音里带着笑。

“阿锋守在上边就好。”

于锋转过面,正对上喻文州带着浅淡笑意眉眼,他生的清隽文气,气质又温柔熨帖,比及社团码头,更似学苑讲师,此时闲闲散散走下舱底,长袖长裤遮的严实,只露出一截手腕来,白的颇显病态。

于锋喉头滚了几滚,未等讲出口,喻文州已步入暗中,他眼珠不错随着他身影探过去,却始终觉得怪——那黑暗不似要把人吞噬,反是俯首称臣,迎他前来。

郑轩哎呀几声,小步跟着跑下去,经过于锋时含糊笑了笑,来不及一样塞给他一包未曾贴牌的卷烟。

“好快,等等一下就妥当。”

 

暗门关上时,不知是谁点了灯。

白炽灯只余一盏,悬在头顶,瓦数够大,刺的眼睛发痛,却只拘束在一处,圈做古怪光影。

趴跪在地上的人被渔网兜头罩脸绑定,身材壮硕,可惜手脚都束紧,只有一张嘴得闲,于是污言秽语倾泻而出,孤儿仔婊子生嘅烂裤浪,声浪一番高过一番。

郑轩听不入耳,抬脚要踹,却被喻文州拦下,他拖一张椅坐定,细眉细眼,笑意盈盈看着地上的人,开口时语气仍旧轻松温和。

“三叔公。”喻文州眼睫低垂,甚有几分无辜,轻轻叹气:“祸唔切仔女,上辈人的事,拿到现在说,就是没道理。”

男人手足淤血,身上遭了不少拳脚,一张脸青青紫紫,当下狞笑忍痛,抬头唾出好大一口血沫。

“喻文州,闹嘅系你,蓝雨大家业,都被你盗走,魏老大交到黄少手里,哪轮得到你做话事人?轮得到你来踩在我头顶?”

脏血溅在喻文州雪白裤脚上,他饶有兴致看了一眼,从郑轩手里接过一把极轻巧短匕来,在指间转了几转。

“三叔公,我不动手,先前是为你好。”

 

半明半昧间,喻文州半蹲下来,抬手捏住男人下颌,渔网细密,把人唇舌都挤得凸出,倒映在短匕寒光里,也衬出他浅浅笑意。

“今日得罪,多担待。你瞠眼睇清,日后报仇报怨,冤亲债主是我,别找错人。”

 

 

公海平静无风,电台预警已到一时一次,于锋站在船舷边望海,一眼望不到头,连天都蓝的透净,分不出风暴何时迫近,何时搅天动地。

血腥气已经散的差不多,郑轩理好手尾,垂着眉站到他身边,一齐盯着海水看。那里刚拖丢一只渔网,血渍晕开,如今亦被海潮卷的干干净净,不见半点踪影。

 

船开的飞快,海风兜起,于锋是新粤人,惯不会白话,听得懂,说不出,郑轩同他讲时只说普通话,慢条斯理,讲声讲韵,讲到舌头打结。

“锋哥,别放在心上。”他挑挑拣拣选词,“喻生不是对你生分。不让你动手,是因为这次的人……”

他啊了半晌,最末只尴尬揉了揉鼻子:“好要紧,只有他自己动手才安心。这人乱讲话,实在不好听。”

于锋拿出刚才那盒卷烟来,风大点不起,只凑在鼻下闻嗅,遮住血气,也遮了几分眼色。

“他喊得声音那么大,我听得到。”

郑轩登时沉默起来,手指在船舷上敲敲打打,半晌后又尴尬笑起来。

“他说的也不都是真,魏老大去了内地,做鱼档生意。方世镜,唉,方家的事情,也不好说吧……”

昔日港地最大社团话事人,如今只能偏居一隅做鱼档生意,凭谁看都要讲几句落魄,只是做江湖生意,如今还能每年贴红纸封利是,已算好运,总比死生不见要好出太多。

这些算不得密辛,于锋好脾气地点头:“我来蓝雨第一日,还没去拜码头,喻生就亲自来和我讲过。”

郑轩一时尬住,含糊地笑了几声:“锋哥,我在说废话啊?唉我压力好大。”

 

于锋到不在意,蓝雨故事埠外传的几多精彩,魏琛同方世镜契兄弟,从两把杀鱼刀一条旧海船做到港内翻云覆雨大佬。可惜刀头嗜血损阴德,魏琛身边女人来来往往,无根落生,反而养大阿姐家细仔。

黄少天六七岁上到蓝雨,做少东一十三年,妖刀名号响彻全港满埠,谁不敢卖黄少面子,原本魏琛去养老,蓝雨交到他手上无人敢说半句闲话,偏偏骤然生变,多出来一个喻文州。

蓝雨几大头马尚记不清他面容,只记得常年和黄少一起长大,等到念过大学再回港,突然就撞了大运。

暗暗明明提到当年一桩大公案,官署警局在码头一场血拼,内鬼捉不出,外贼讨不到,里外损失惨重,报纸一版又一版登起新闻,风风火火声势浩大,却又在某一日曳然而止。

弯弯绕绕不好犁清,只知事后蓝雨动荡,魏琛走的干脆,方世镜撑过半年亦不知所踪,风云诡谲间,来定风波的竟然是这个喻文州。

蓝雨话事人位置稳坐,黄少并无不开心,反而大摆三日庆筵,敢有半点不尊重的都没了影子,只余几位老人阴沉着脸坐在边角,也只能端起酒来敬一杯黄少。

 

这些传闻真真假假,于锋听过不少,只是不可拿出来开玩笑,郑轩自然比他明白,他同黄少喻生一齐长大,逆鳞生在何处,再清楚不过。

两人相顾无言,只看着海水发痴。

 

船艇开足马力,不出两个钟就隐隐看得到海岸边,风已经大起来,卷飞几张巨型广告挂画,宛如猎猎旌旗。

码头上空无一人,沙袋靠堤垒至半人高,愈发显得几辆车子醒目。

重改过越野一字排开遮了牌照,遮光膜贴的严密,唯有领头一辆跑车风骚出尘,明黄色在暗沉风雨中亦夺人眼目,车牌亦坦荡,8102浓墨重彩。

 

郑轩倒吸一口凉气,未曾开口,眉毛已压力山大讪讪垂下,于锋也难得露出几许为难神色。

“黄少怎么过来了?”他自知问郑轩也是白问,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。

郑轩哪有精神覆他,船靠岸还未稳,黄少已摔了车门纵身跳上来,风急雨急,他生的好俊朗皮相,天生一付可亲可喜笑眼,此刻遭落冷雨,妖刀淬血凝霜,顿生杀气,十分不亲近。

 

船舱门亦响起,喻文州推门而出,已然换了衣衫,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甸鱼桶,笑着向前递了递。

“好重,接时小心些,是新鲜海钓来的鱼。”

 

黄少顿了一顿,忽而挚起一把伞来,把人罩在下边。

“出去钓鱼也不话我知。”他牙尖嘴利,把伞向喻文州身侧靠了许多;“好啊,晚上就吃这条鱼,清蒸红烧炖煮再做肉羹,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,翻出这多浪来,还要你亲自动手去钓。”

 

 

是夜果真有鱼,半山豪宅中满当当一桌菜,喻文州亲自下厨端出来白切鸡,那条鱼亦做成鱼羹,被端端正正摆在台上。

于锋和郑轩被留用饭,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的事。桌上本就热闹,卢瀚文是蓝雨新任少东,只说也是黄少亲眷家幼子,刚读到中二,每日都在宅中用饭,遇到数学题不会解也要哭喊几声,和寻常人家小孩无甚差别。

一桌饭好食好味,食不言都是空话,卢瀚文踊跃谈起班级里集市活动,黄少天胡乱吹水,喻文州偶尔帮腔几声,连郑轩都吃的眉心舒展。

于锋松了精神,提箸去夹鱼羹,却不妨卢瀚文忽而大呼小叫起来,用竹筷做刀兵,一把挡开他筷头。

“唔好食。”中二少年一本正经:“黄少讲,噉系死人肉。”

 

桌上骤然冷下来,喻文州低声笑了笑,黄少天兀自丢了筷子,推开碗筷起身。

“玩笑话。”他盯着卢瀚文眨了眨眼,“是想吃独食,又被我骗到,当真是蠢啦。”

于锋不知该不该动,郑轩讪笑几声,好在喻文州亦起身,抬手搭在黄少肩上。

“少天,我们到楼上去,有话讲。”

 

两人齐齐上楼,卢瀚文胡乱塞了几口饭就说吃饱,郑轩习以为常递给他书包,示意于锋和自己同出同进,三五下就搁了一桌残羹到门外去。

车子早早泊好,郑轩一只手把卢瀚文塞进去,即刻关了车门,对于锋露出个不好意思笑脸来。

“吵吵打打。”他唉声叹气,“每家都有,常见事,留足空间给他们。”

于锋点了点头,郑轩拉开驾驶席坐上去,忽而又把头探出来。

“有家蛋糕好味,我先送瀚文到另一栋公寓,你稍等下,我带回来给你做宵夜。”

 

一骑绝尘,马上消失的干脆利落,于锋也叹气,他刚到蓝雨数旬,还不知道有这样日常,转身望去,偌大一座豪宅三层高低已变得安安静静,也不知道去哪好,只得喊人再泊一辆车来,放倒椅背进去睡觉。

 

 

楼上得了绝对安静,喻文州随黄少天行至书房,也不多言语,坐在靠椅上,只拈起一只卢瀚文落下笔筒把玩。

黄少天等了片刻,终于忍不住扯了卢瀚文一本作业出来,狠狠掷在地上。

“你不和我讲就自己去?”他拔高调门,显然气的厉害,又忍了许久,急起来白话说的又快又急,高高低低讲掉足够半刻钟。

喻文州把笔筒放下,侧目看向黄少点了点头,从絮乱话头中捡出要紧事,“我知,他跟了魏老大好多年,是蓝雨数得上头马。”

“只是他做的太多,想要的也太多。”他笑了笑,神色柔软,意态也坦然:“粉丸和皮肉生意,蓝雨立社拜过神,点了香落誓一概不做。他如今要和他人勾结拿这份银,天老爷也饶不了他。”

“这有什么要紧?”黄少天气的脸色发白:“他要死,我去做。三叔公根基深,又私下养兵马,老人风雨里跟来,拥趸不止面上这些。这场面只我能动他,没人敢说半个字。你手起刀落,怨都要栽到你身上,嫌命长。”

“他们脸面上不敢说,私下里未必不敢。”喻文州张开双臂,眉目都温柔,讨一个拥抱;“得罪人的事交予我,做惯恶人,不差这一桩。留着你的气运,日后才镇得住人。”

“发噏风!”黄少天咬牙切齿,半跪到喻文州身前,将他紧紧拥住,细碎亲吻胡乱从耳垂到脖颈,留下密切齿痕,犹带三分气。

“第日你不在,我要气运做乜?”

 

 

半夜狂风骤雨,于锋在车里睡得极不安稳,只觉雨中有人敲鼓卖花,古怪稀奇。

只是鼓声未免太近,敲足一支烟辰光,于锋按着额角醒来,只见瓢泼大雨里,郑轩提着一挂奶茶,正曲指颇有耐性在敲车窗。

台风雨腥气涌进来,郑轩收了伞坐进副驾,于锋拆了一杯奶茶出来,被滚烫甜蜜惊到,忍不住感慨。

“好甜。”

“你的只要了七分糖。”郑轩不可思议,从袖口中滑落一块黑巧递过去,“还有两杯全糖。”

“还有?”于锋神色古怪接过:“喝的完?”

“啊?”郑轩愣住:“不是黄少喊我多带?”

他们面面相觑,还未等再多几句,门前灯一亮,黄少满头乱发,换了睡袍丢一只拖鞋出来喊人进门。

“还不进来,等我铺红毯?”

 

屋内温暖舒适,风雨也成摆设。

奶茶甜的还不够味,黄少天寻了奶糖佐餐,气氛融洽,喻文州亦换衫,睡衣口子却系到颌下。

于锋不知自己该做知还是不知,都是成年人,倒也不是要怎样,只是难免有些尬住,反观郑轩,却十分自然熟稔,显然常见。

“下雨为什么要避到外边?”黄少天叼着吸管,话仍旧密的很,一付诚心诚意难以理解态度,“这里没屋给你们住吗?就那么爱看雨看风看山景?还是这车是你老婆,一刻离不开。”

于锋讶然,这才发现自己在车里呆足两个钟,属实无甚必要。

喻文州瞥他一眼,笑的格外轻松,奶茶沾了沾唇就放下。

“阿锋,明天一早要拜托你件要紧事。”

“送一封请帖给王sir,约他晚上到霸图新开的赌场,乐哥坐庄,得闲饮茶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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